露著一嘴的黑牙 牙板上黏著久年的煙漬
臉上淡淡的老人斑 嘴邊那一抹帶著煙草味的笑靨
輕微僂佝的身軀 發呆總是皺著眉頭
這就是我的父親
前幾天是表舅的結婚日 散落各地的親戚如同鮭魚迴游般歸來
這景象多久沒看到了 3年 7年 還是更多
自從外公外婆走了 這熱鬧景象便再也不復見
之後接著是平常當家的母親不久之後也走了 這熱鬧景象成了絕響
難得的好天氣 一場婚禮 重新連結了各方親戚
當然 平常實在不想看見的親戚也來了
基本上我跟這位親戚不大熟 只知我得叫他舅舅
母親從小就跟他一起長大 大概是這位舅舅家境本來就不錯
凡事都喜歡出風頭 又喜歡凡事跟母親比較
母親一向對這種臭鼬般的人斥之以鼻 從小對他感情不是很好
這次故事要從2年前開始說起 那時家裡正值黑暗期
家不像家 以往的父母自己打拚賺的積蓄沒了不說
連家人間的感情幾乎都掉到了谷底
冷漠 無言 質疑 你能想到的負面情緒都在那時爆發開來
當然 我也選擇了其中幾樣 冷漠 視而不見 是那時我的盾牌
因為如此 父親的生意狀況也在那裡趨近倒閉
這位舅舅那時正好值事業高峰 看到父親這情形
帶著濃厚酸氣的語氣向我家當會計的小阿姨預言
父親的生意大概在過不久就會完全倒並嘲諷父親做事沒擔當
此事被父親耳聞 整個人彷彿被當頭棒喝一般
奇蹟似的把滿溢的玩心收起 轉而往搶救生意的方向前進
家裡原原層層堆疊籠罩的烏雲此時才漸漸散去
原本烏雲之後的藍天才悄悄露臉
因為這件事 這位舅舅對於自己的言論有點不好意思
所以一年多來從未踏進我家
這次難得藉著表舅婚禮在聚首 或許這是也一種天意吧
當然 這位舅舅還是沒踏進我們家 只敢在門外向小阿姨打招呼
那天喜宴過後 在小阿姨的邀請下 半推半就的情況下有點心不甘情不願的走進來
父親不知道是故意喝醉 還是剛好喝醉 正發著小孩子脾氣的壞酒品
而那位舅舅也有點醉 於是兩個人便開始互酸數落對方的缺點
"我才不是軟腳蝦 我XXX不會因為打擊而倒下去...balala"父親首先發難
"我知道你不是軟腳蝦 不然早該倒了 不過現在也只是拖延時間而已...balabala"舅舅反擊說
"我知道你賺很多錢 不過我不會輸你的...balabala"父親像連珠砲般說了一串
"我賺很多錢沒錯 只是都是欠來的 你聽的懂嗎 欠來的"舅舅也連珠砲說了一堆
兩個50多歲的老人唇槍舌戰快10分鐘 越講越大聲
"你為什麼快1年不來我們家坐坐"舅舅有點不好意思的說
"因為去那裡會傷心"父親臉色露出一絲的悲傷說
母親下葬的地方距離舅舅很近
每次去母親那裡父親總是會提起這個舅舅的家很近這件事
"女人都死了 還懷念幹什麼 人要往前看 不要一直看過去"舅舅斬釘截鐵的說
"我還是會想念 誰說我不想念的..."說著說著父親的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
接著父親一陣哽咽 老淚縱橫臉上 小阿姨看著眼淚也在眼眶中打轉
父親轉過身去 眼淚不停滴落
拿起桌上招呼用的香菸盒和檳榔像個小孩耍脾氣般往地上砸去
之後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嘴邊不斷唸著想念母親 眼淚一直沒停過
原本在房間休息的我 聽到聲響 走了下來 看著這散亂的景象
"唉 又醉了"我心中不免要嘀咕一下
攙扶著一臉醉態的父親上了樓 我邊安慰著他邊安頓他睡一覺
"薛XX 我告訴你 我真的很懷念你媽...balabala"父親一手拉著我的手說
"唉 都醉了這樣了 真是的 好啦 趕快睡啦"有點不耐煩的我說
看著他因想念母親被悲傷所浸潤的臉 連我都鼻酸了起來
黑暗期的父親和現下趟在床上喃喃說著醉話的父親判若兩人
父親真的老了 以往那一頭烏絲 現在也染上一抹蒼白
眼角的魚尾紋 臉上那暗沈數不盡的小斑 默默說著這男人的年紀
看來是時候換我扛下這個家了 只是我真的有能力嗎
相較於父親急驚風般的性格 我那慢郎中的節奏真的可靠嗎
對於未來 似乎害怕的成分佔了大多數
前方的路總感覺有一層揮之不去的濃霧 何時才會散去 真教人擔心
母親離去所留下的悲傷似乎沒有完結的一天
隨她軀體埋入地底不只是回憶 還有諸多的惋惜和不捨
有時會想 如果埋入是我而非母親
這個家是不是會更好 最起碼憂傷會少了很多很多
PS:
前兩天小姨丈犯著嘀咕向父親說
家裡小孩沒有一個會煮飯小孩都不孝順什麼的
他有我這兒子會煮飯又怎樣怎樣的讓他很羨慕
雖說我知道這是故意在氣小阿姨 因為小阿姨和他有點嫌隙
不過我真的很想回他
"今天我是不得以才要學著煮飯
如果能以煮飯這個技能換回一個母親 我當然願意交換
要再加碼才能換回 我也願意"
真的不懂也相當受不了小姨丈的自私個性
總是這樣自我主義的判斷一切
這講下去又沒完沒了 就此擱筆
- Jan 25 Thu 2007 14:18
父親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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